隨筆:關於反貪倒扁靜坐遊行的幾個觀點

隨筆:關於反貪倒扁靜坐遊行的幾個觀點



◎洪靖




很多人問我對紅衫軍遊行與靜坐的看法,但說真的,截至目前為止,我還沒有一個完整的評論,不過談談一些零散的想法倒是可以。



第一個,我們應該要問,如果今天帶領的人不是施明德,還會不會有這麼多人參與?我想不會。很多人認為,施明德的號召力來自於他的「道德高度」,但我認為這並非主要的原因。在我看來,施明德之所以有號召力,是因為他能夠讓想要反貪倒扁的民眾「拆掉顏色標籤」。這麼說吧,台灣社會因為長期以來的藍綠對立,使得人人都會害怕被貼上標籤,尤其是年輕人。很多大學生不願意介入政治、不願意關心局勢,正是因為他不想在「藍綠二分法」的社會中被迫選邊站。在這樣的情況下,如果馬英九站出來登高一呼,是不會有人理他的——我反對貪腐,但我幹嘛被當成泛藍的人?



正好,施明德的出現解決了這個疑慮。更重要的是,施明德宣布這個活動不能有任何旗幟、不能有人穿候選人背心、以紅色為主(脫掉藍綠對立的外在表象),使得這個活動將政黨色彩降至最低。於是,有越來越多人站出來參與,增長最明顯的一群人,正是「學生」,符合我先前的預期。我們可以猜測,一旦馬英九大動作的參與這個活動,甚至動員國民黨,這個活動必然瓦解!



第二個,我們來談談反對這個運動最常出現的三個說法:「國家、社會安定」、「陳總統確實犯法才需下台」、與「陳總統下台解決不了問題」。先看第一個,讓我們想一想,戒嚴時期的黨外運動之所以被鎮壓,執政當局的理由不正是「破壞社會安定」?「社會安定」一向是政府在面對抗議群眾時的說法,只要將「社會安定」的帽子扣下來,任何有異議的話語與行動都會變得不正當。當然,這不是說大型的暴動也無所謂,我的意思是,「社會安定」與否並非由政府來界定的,而端視於社會的反應。



至於所謂「確實犯法才下台」,則是個空洞的說法。究竟,什麼才叫做「確實犯法」?被起訴?總統任內除了內亂外患罪之外,是無法被起訴的。被判刑?都無法起訴了,更何況被判刑?就算被起訴,從開始打官司到定案(中間再加上上訴等過程),時間需要多久,我想每個人都瞭然於心,所以這種說法到底有沒有他的實際效益與作用?答案當然是沒有。再者,這次的問題不在「法律」,而在「道德」。法律的作用是維護「最低的道德」,但是對於在上位者,我們豈能用這個「最低的道德」來要求他?尼克森下台是因為他說了謊,而不是因為他犯了法,水門案並沒有辦法把他送進監牢,他下台完全是因為他的「欺騙」過不了道德的關卡。



當然,也有很多人說,檢視陳水扁,怎麼不檢視馬英九?抗議陳水扁,怎麼不抗議馬英九?這個說法乍聽之下合理,但其實不然。馬英九是台北市長,監督他、檢驗他的人應該是台北市民,要抗議、要反對的也是台北市民,即便馬英九被查出來確實貪污,直接相關與受到影響的也是台北市民,而不是全台灣的人民。陳水扁是國家總統,影響所及是全台灣人民,試問,監督馬市長與監督陳總統,兩者孰輕孰重?我想答案不言可喻。有人說,馬英九很可能是未來的總統,這我不能否認,但是與陳總統相較,他並不會有任何「立即」的道德影響,況且,如果馬英九在未來兩年內被發現有任何讓人無法容忍的道德瑕疵,他就會連「投票」這一關都過不了,更遑論當總統。論立即性、必要性、關聯性,我們可以發現,最直接應該被檢視與抗議的都是陳總統。



貪污腐敗是結構性的問題,甚至是文化上的問題,陳水扁下台確實無法解決問題。但是,這不代表人民抗議是無意義的。下一個總統、下下一個總統都會藉由這件事看到,總有些事,是人民無法容忍的,於是他會提醒自己,哪些事該做、哪些事不該做,即使他身處於一樣貪污腐敗的政治結構中,他也會感到有股壓力要求他有所節制,甚至驅動他著手改善現狀。這個活動不只是要完成現階段的訴求,同時,它也是個警告、給與未來當政者的約束。



第三個,我們撇除許多的政治因素與觀點,把焦點聚集在這個運動本身。這個運動是台灣解嚴後至今比較沒有「動員」的,同時,它也脫去了明顯的政治色彩,更沒有候選人的旗幟、標語,而且,它有著嘉年華的味道。圍城遊行,確實讓人感動,試想,要你在下雨天穿著輕便雨衣,走上5.5公里,沒有任何立即的利益(沒錢拿,要求的事也沒辦法馬上達到),你的意願有多少?但是,那天卻有這麼多人,自發而非被動員參與遊行,這樣的感動,或許可與幾年前的「牽手護台灣」相比。我想,除非是外在刺激到達了某個臨界點,否則不會有那麼多人願意花時間與花力氣。無論如何,這個運動對於台灣的民主發展必定有所幫助,人民(尤其是那些大多數不關心國家事務的中產階級)開始知道,每個人都有走上街頭的權利,人民才是國家的主體,而不非國家機器。



暫且談到這邊。反貪倒扁活動有很多不同的面向,值得一一討論。除了上述之外,這個活動尚有許多可以質疑與討論的地方,例如:施明德本身的作為、活動的在地性、訴求不夠明顯…等,「向陽地方」等其他活動也尚未被列入這個討論之中。前面討論的東西絕不是我全部的觀點,或許等活動接近尾聲時,我才能夠將活動整體進行檢討與評論,屆時將再為文撰述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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